我从停车场出来,穿进了一条小巷子,走到了一条主干道大马路上。
一辆辆臃肿的公交车在马路上挪动,那些赶时间赚钱的出租车在车缝中钻来钻去,开的飞快。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灰尘和废气的味道。
霓虹灯闪烁,远处的高楼大厦好像抹着廉价化妆品的卖笑女郎,在这个冰冷拥挤的城市中挤眉弄眼卖弄风骚。
我在马路边漫无目的的走,不知道我要走到什么地方。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涂上了美丽伪装的怪兽,诱人,但是也会吃人。
我不知道它已经吞噬了多少人的灵魂,我只觉得悲哀。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也会被它吞食。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的。
我买了一瓶酒,白的,牌子不清楚。我坐在广场的边沿,一口一口把酒往我的嘴巴里倒,辛辣和灼烧的味道从口腔一路延伸到胃里,酒精慢慢燃烧我的血液。
忽然之间,我非常想哭。这次我身边没有石石,所以我没有再忍耐。我抱着头低声啜泣,滚热的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但很快的,被风一吹,就那么冷冰冰的挂在我的脸上。
我哭得很伤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伤心,也许是为了兰子,也许是为了石石,也许是为了三爷,也许是为了田红,又或者,是为了我自己。
我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上,刚吸了一口,觉得食道里一股强烈的酒气涌了上来。我眼睛一黑,跪倒在地上,吐的昏天黑地。我的胃部一下一下的痉挛,在胃部猛烈的刺激下,我先前晚上吃下去的喝下去的东西,全部化坐污秽吐了出来。
我被呛到了,猛烈咳嗽。身边的路人纷纷用鄙夷怪异的眼神看我,但更多人,则是远远绕着我走开,神情冷漠。
我忽然大笑,翻过身子坐在地上,看着那些远远对我指指点点的,还有带着冷漠鄙视目光走开的人大笑。
我缓缓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无暇估计沾在我身上的污秽,昂首挺胸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对司机说了地址,司机看着我身上的污秽,感受着我身上冲鼻的酒气,有些犹豫。我眼睛一瞪,说你他妈看什么!快开!
我坐在车后冷笑,我心想,难怪这世界上有如此多的人没心没肺,原来堕落的感觉,真他妈好!
兰子给我打了个电话,她问我在哪儿。
我说我在车上。我问她有什么事情,她说没什么,就是一个人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我挂了电话,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掉头。
我的语气和蔼可亲,表情平易近人。
那司机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似的,直到我下车我付钱的时候,他都不敢对我说一句话。
我一身污秽,不理宾馆大厅里各色人群的异样眼神走进电梯。在电梯里我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看中镜子中那么眼神涣散面色苍白脸色憔悴的男人,我对自己说,陈阳,你他妈真是个可怜虫。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兰子躺在床上,电视里放着晚间新闻。兰子看着我,眼睛里有些激动,但是语气很平静的说,我知道你会过来的。
我把外套脱了,挂到外面的客厅衣架上。
我走回床边对她说,你怎么不睡觉?
兰子说,我想睡,但是睡不着。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那今晚我在这儿陪你,你安心睡吧。
兰子眼睛里又闪现出一些激动。我叹了口气,故意转过头避开她的眼神。
我从柜子里抱出备用的棉被,转过身对兰子说,我就睡在客厅沙发上,晚上有什么事情,你就大声喊我。说完我头也不回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我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迷糊中我感觉有人拍我的脸,我猛的睁开眼睛,看见兰子站在我身旁。我从沙发上跳起来,低吼,你怎么起来了!你现在不能乱动不能乱走路你不知道么?
兰子看着我,咬了咬嘴唇说,沙发太小,你进去睡吧。
我说不要了,我睡得挺好。
兰子好像笑了笑,笑得有点涩,说,我知道你睡觉不老实,这么小沙发你一定睡不好的。
我还是摇头。
兰子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睡不着,你就当进去陪着我好么?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把兰子抱了起来,走进房间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把外面沙发上的被子枕头抱了进来,放在兰子睡的地方旁边。我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睡吧。把台灯关了。
我小心的把用我带进来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黑暗中我依然能感受到兰子身上的甜香。
我听着兰子熟悉的呼吸声,心里一阵难受一阵怅然。我翻过身背对着兰子,强迫自己不再想任何东西。因为晚上喝了酒,我很快就又睡着了。
睡着前,我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不知道微微这会儿睡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