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走出富丽堂皇的西餐厅后,我们三个女生挺着心满意足的肚子,押解着大款尹瑞四处逛,按林北北的话说,“吃饱了就要遛遛帅哥嘛,这是老规矩。”我和庄子然不怀好意得望着前面尹瑞挺拔无辜的背影,异口同声道,“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一开始我们遛帅哥还挺开心,可逛着逛着,我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了。我的脚步越来越迟缓,冷汗接踵而来,随后胃开始翻江倒海得绞着,最后,我捂着肚子蹲下来痛苦得哼哼,“我肚子痛。”
林北北也蹲下来面对着我,睁着乌溜溜的小眼考察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她吃多了吧。”
庄子然嚷嚷道,“早知道我就帮桃花吃掉一些了。”
一提到吃我的肚子又潮起潮落,看起来一场海啸在所难免。尹瑞站在疯狂闪烁的五色霓虹灯下,眉宇间有丝小小的褶皱,他淡淡扫了眼远方,手插兜建议道,“去医院逛逛吧。”
于是林北北和庄子然两位娘子军架着我逛医院急诊室。本来尹瑞开口要英雄救美,但是林北北站出来挥手反对,一脸正义凛然,“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桃花是叶知秋的人,你闪一边去。”
我和庄子然看傻了眼,从没有见过狗腿的林北北这么意气风发过,还是在她的心头肉——尹瑞面前。我和庄子然眼神交流了一下,一致认同,她终于进化长出人腿了,达尔文老先生地下有知的话,也会泣不成声的。
尹瑞去挂号的时候,我靠在林北北肩膀颤着嗓子忽高忽低得呻|吟。我虽然只剩下一口气,但还是使出那口气揶揄林北北,“宰了人家一顿,放了他的血,还不许他染指美色,有你这么抠的吗?”
林北北晃着脑袋,翘着兰花指,装模作样得天真哼唱着,“美色在哪里呀?美色在哪里呀?”
我翻翻白眼,软着手指着我自己,如蚊子般哼唱,“美色在这裏呀美色在这裏。”
林北北毫无温柔得用手戳着我的太阳穴,我如任人摆布的木偶般被她戳到了庄子然肩膀上。她瞥了我一眼,不屑道,“就你这种等级的美色,我舍不得让他沾。”
一直冷眼旁观的庄子然突然说,“北北你太没出息了,你知道在古代替皇帝选嫔妃的都是些什么人吗?是太监呀太监,知道太监是什么的干活吗?”
庄子然的总结陈词震得林北北哑口无言,庄子然还不依不饶得反问,“你知道你要在古代,你的名字会是什么吗?”
我窃笑了一下,林北北的脑子却完全没转过来,明知陷阱却还是傻乎乎得往里跳,眨着天真的小眼问,“是什么?”
庄子然用“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眼神盯她,摇摇头沉默着。但林北北的求知欲是那么的强,不到黄河心不死得追问,“是什么呀?”
我刚上吐下泄过,身体很虚,但还是于心不忍,睁开眼解救她,“小北子。小被子知道吗?皇帝的床离不开你,不过你不是替他暖床的人,只是替他暖床的……被子。”
庄子然捂着肚子忍笑,还朝我竖起了大拇指,我抛给她一个有默契的眼神。我们的珠联璧合彻底激怒了林北北,她张牙舞爪发狂了,咆哮着朝我扑来,欲掐我的脖子。我斜靠在椅子上,使尽最后的力气左右躲闪,最后重心不稳,扑通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滚了几滚,瞬间摔得屁股开花,心肝脾肺都似干坤大挪移了一般,痛的我呲牙咧嘴起来。我本来就力气全无,这一摔,就摊在地上没了动静,只有哼哼的力气。
庄子然和林北北面面相觑,围着我不知所措。
“你们在干什么?”
几步外尹瑞的责问声响起,庄子然和林北北心虚得望向他,慌乱得忘了扶起依然躺着的我。
“你们太胡闹了,这个时候还和她玩。”尹瑞声色俱厉得快步走上前,之后俯下身,白昼灯光下,他背光的严肃俊脸在我眼前瞬间放大,下一秒,我就如一只软脚螃蟹般被大掌腾空捞起,伴随着庄子然和林北北猛烈的抽气声。
我裸|露在外的皮肤感觉到尹瑞胸膛的温度,怔怔中,我红着脸软软控诉他,“我我我警告你啊,你你你放我下来啊,我我我冰清玉洁的身子,是你这种人能抱的吗?”尹瑞嘴边漾出一丝坏笑,在灯光下十分的扎眼,“不好意思,我这种人就喜欢抱你这种冰清玉洁的。”他背后的抽气声嘶的一声,再一次响起。
我咬着牙愤恨起来,“我我我诅咒你。”我捂着脸喃喃着,“叶知秋还没抱过我呢,叶知秋还没抱过我呢。”
这个虚弱的秋夜,我分外想念叶知秋温暖如春的笑。心裏懊丧不已,我捶着胸心裏呼天抢地,我桃花珍贵的处女抱啊,就这么被小人给夺走了,小人真是防不胜防啊。
尹瑞敛起笑意,眸色暗沉好似一片黑海,他冷冰冰得看了我一眼,薄唇轻启,“放心吧,我这是人道主义,见死不救不是我尹瑞的作为。”他干笑一声,“一大堆比你桃花冰清玉洁的姑娘等着我抱呢,你这种的,我还真没有什么兴趣。”
我恼羞成怒,我哪点不比人家清,不比人家洁了?我这是正宗的原装出厂,没瑕疵没杂质,品质是响当当的一流。这是毁谤,这是彻彻底底的毁坏我名誉的诽谤,我咬牙切齿得说,“姓尹的你会有报应的。”我用尽全力吼道,“放我下来!!!”然后我失心疯发作般的大声喊着,“叶知秋,叶知秋你在哪里?”
但尹瑞已把我的抽风怒吼当成耳旁风,表情无动于衷,看都不看我一眼,悠然得抱着我走进了内科诊室,腰间钳制我的力道甚至更重了一些。而后头的庄子然和林北北则乱了脚步,俩人同时踏进门,可由于壮如小牛的庄子然的体格实在有些大,两人卡在门内,各自哇哇痛叫了一声,才脚步凌乱得跟了进来。
最后的诊治结果在意料之中,饮食不当引起的急性肠胃炎。在等化验结果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又吐了一次,拉了两次,虚脱到连翻白眼嫌费劲。而我家中二老不凑巧得一个出差,一个飞去外地演出,庄子然见我跟虾弓似的瘫软在椅子上,孤苦可怜,脸色白得能去应聘演个白无常,和林北北私下商量了一下,终于打电话给叶知秋。
庄子然凑到我耳边告诉我,没等她说完详细情况,叶知秋问了医院的名字,二话不说就挂电话了,口气听起来很焦急。我欣慰得闭上了眼睛假寐,他终于要来了。
庄子然打电话告知叶知秋的时候,尹瑞作为唯一的男人,正奔前跑后做牛做马得为我拿报告单,并不知道叶知秋会来。所以当他不顾我的反对,背起虾弓一般的我,准备带我到注射室挂盐水时,伴随着前方急匆匆的脚步,尹瑞背着我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有些讶然。
林北北首先尖叫起来,“呀,叶知秋你总算来了,桃花都快挂掉了。”
放佛悬空的心突然找到了支点,我欣喜得张开眼皮,进入眼帘的是叶知秋熟悉沉静的脸,隐在黑框眼镜后的黑色瞳仁里有我熟悉的关切,还有难掩的焦急。他看着我,又看了看尹瑞,我靠在尹瑞背上,他纹丝不动得维持着背我的动作,看不清表情。
叶知秋快步走上前,我软弱无力得挥了挥原本耷拉在尹瑞肩头的手,语气却很激动,甚至有了哭腔,还有几分撒娇,“叶知秋,你怎么才来呀?我难受死了。”
我的脸上真的滑下几滴滚烫的泪花,我搞不清楚是委屈的泪,还是激动的泪。总之它是泪,是争取同情和关爱的泪,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泪。泪水滴落而下,加剧了我身上楚楚可怜的气质,叶知秋动容了,尹瑞则更冷血了。叶知秋问尹瑞,“医生怎么说?”
尹瑞背着我,不屑一顾得对叶知秋说,“急性胃炎,挂不了,你瞧她还有力气发疯。”
我一听,火气蹭得直上九天了,什么叫我有力气发疯,我是为爱发疯,一般人求我发疯,我还不乐意呢。你一个生着花肠子的男人怎么懂得我坚贞不变的女儿心。
林北北读了几个月医,出来替我说了句特别专业的公道话,她说,“桃花快挂了快挂了,叶知秋你不知道啊,你没来的时候她就跟那装死的乌龟似的,一动也不动,你来了就回光返照了,好像注射了吗啡似的,这不,还能说能叫了。”
在场众人诡异得沉默了几秒,而回光返照的我差点口吐白沫晕死过去。但是我克制这种冲动,因为我必须清醒着体会一种美妙感觉,叶知秋背我的感觉。
于是我冷冷得拍了拍尹瑞的肩膀,扯出一丝荏弱却极其富有病态美的笑,客气得说,“谢谢你啊尹同学,你放我下来吧,叶知秋来了,我就不劳驾你背我了。”
尹瑞倒是也不客气,马上松手将我放下,像是早就想摆脱我似的,动作特别利落。我本来就拉得虚脱了,站不住,于是乘势倒进了叶知秋的怀里,他赶忙扶住了。
尹瑞笑说,“不客气陶同学。”而后他看着叶知秋说道,还抖抖手,貌似背我是件吃力的事,“知秋你可做好心理准备,装死的乌龟还挺沉的。”
说完他含着笑意,吊儿郎当得瞥了我一眼,很从容得接收我恶毒的目光。
我真后悔刚才没在他背上大吐特吐,吐他个惊天地泣帅哥。
我脚步假意虚飘了一下,可怜兮兮得好似风中左右晃荡的狗尾巴草,我对着叶知秋吐苦水,“叶知秋,我都吐光了,我其实不沉的。”然后我痛苦得抚额,以退为进,“唉,你们都累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我的虚情假意遭到了群众一致的鄙夷,林北北和庄子然在叶知秋背后悄悄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尹瑞煞风景说,“中气挺足的,要不让她自己走吧。”
这男人前世必定是我的仇家,今世还在坏我好事,气得我牙痒痒。
叶知秋却没有听从建议,他担心得凝了我几眼,黑色的眼瞳令人心醉,他说,“还是换我来背吧。要去哪?注射室吗?”
我投向尹瑞一个得逞的眼神。在叶知秋温热的背上,我幸福浅笑,呼吸他身上秋天的味道,真的希望长廊的路没有尽头,而我能伏在他背上直到日月交替。真希望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但路总有尽头。
我挂点滴的时候,一群人陪着我,开始说说笑笑。我身体抱恙,但因为有朋友和未来男朋友相陪,心情绝对的上佳。当然如果尹瑞不在,那就是绝佳了。
林北北说,“尹瑞,你什么时候还是得请桃花吃饭。”然后她转头对着我说,“桃花,尹瑞请吃饭的时候,你记得再叫上我和庄子,叶知秋你也来吧。咱们有福同享。”
叶知秋在一旁憨笑,而尹瑞浅笑的嘴角有丝无奈。他对着叶知秋摇头说,“我被狼女盯上了。”
庄子然嘴裏嚼着尹瑞买回来的一堆零食,大放厥词,“尹瑞,说实话吧,以前不了解你。但今晚托桃花的福,我们对你有了比较深的认识。”她抛了根虾条进嘴,“我们看出来了,你尹瑞也是有烦恼的,你是不是总感觉自己钱太多,老是花不掉?”庄子然拍了拍大腿,“这就对了,尹瑞我跟你说啊,咱们都是同学,同学是干什么用的?嘿,同学就是互相帮助用的,你放心,以后心烦了,叫上我们,我们帮你花,我们再忙都帮你花。”
林北北在旁先斩后奏,“哎,下次去哪?”
我想了想,有气无力得建议说,“自助餐吧,我家附近有一家,又贵又好。”我捅捅叶知秋,“叶知秋你知道的,上次我们俩还在外面看了半天海报呢”
尹瑞敛笑看过来,庄子然和林北北则用暧昧不明的眼神左看右看我和叶知秋。而叶知秋则噙笑道,“都吃成这样了,还想着自助餐。你得喝几天粥养养胃。”
我苦着脸。看了眼尹瑞,然后眯笑对叶知秋说,“我这不帮助同学嘛。”
笑声大作。叶知秋也笑了,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我的心荡漾出微波。
跟着尹瑞说,“请客可以,但是医药费自付。”
林北北马上接话,“医药费?买个健胃消食片嘛,洒洒水啦。”
那晚大家送我回姨妈家。知道我走得东倒西歪,叶知秋小心得走在我边上,他很羞涩保守,不会主动牵的手,只是体贴得站在我边上,偶尔小心翼翼得扶住我的胳膊。我心上的那个人是那么的谨慎拘礼,我别无他法,只能自己主动靠近他,偶尔投怀送抱。毕竟我病了,身体方向感不好,而他身上有那么强的温暖磁场,我要是不投怀送抱我就辜负了这个美妙的秋夜的厚爱。
那个银铃唱响的秋夜,也许是我那一年高复最难忘的时刻。那温度,那可爱的虎牙,那青春的夜场,都刻进了心裏某片软弱的地方,让我在青春散场时,时常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