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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协议

第二季 实习律师余白

余白看着唐宁,也跟着笑起来,直到一转念又想到沙伊菲,都这时候了,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我没找到她。”她忽然道,把这大半天无用的奔波都说了一遍。

唐宁只是静静听着,拖着凳子坐到她身边来,给她倒酒夹菜。

“我难受,想不通,”她仰头又喝完一杯,“一遍一遍地在想,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相信她,如果我做得再好一点,结果会不会有一点不一样?”

“第一次都这样。”唐宁过来人一样安慰她。

“你第一个案子不是三只羊么?不就是被人赖了一半的律师费吗?有什么好难过的?”余白不吃他这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么认真的。”他又跟她贫嘴。

她笑出来,也是服了他了,不管什么话只要给他一说,好像都能歪到那回事上去。

此时恰好一阵江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反衬得她双颊微微发烫。她忽然觉得喝下去的那几杯酒有点上头,莫名其妙地哼起一个调子来。

“Like a virgin,touch for the very first time……”他轻轻替她唱出歌词。

“你知道这歌多暴露年龄吗?”她瞟他一眼,嘴上嘲了一句,心想自己一定也是被他带歪了。

“我不管,反正我就只唱给你一个人听。”他还是给她添酒夹菜。

这话叫她有些感动,可感动完了又觉得委屈。眼前这个人就是这样,叫她喜欢,叫她认真,结果他自己却又退回去了。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大概是做错了。”果然,他又这么说了。

“有时候?什么时候?”她顺着他问下去。

“比如今天,看见你这么难过。”他看着她,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那又是哪件事做错了?”她继续问。

他自嘲地笑了笑,回答:“叫你跟着我来立木。”

“你的意思是,要我回去跟着吴东元干?”她蹙眉,像是明白了。

“我可没那么说,你别跟我提那个名字。”他赶紧否认。

她只当没听见,即刻拿出手机来,翻着微信聊天记录:“你别说,我今天还真这么考虑过,跟着你太不容易了,要么我还是滚回去做我的老本行M&A吧,或者找家公司当法务等退休得了。张一博上次给我介绍的那个地方不知道还要不要人……”

他一把抢下她的手机,“啪”一声按在桌上,屏幕差点没拍碎了。

她看着他,忍着没笑,心想你这么着急,还装什么装啊?

他也看着她,终于说出来:“你要是留在至呈BK,估计都已经升合伙人了,现在跟着我,成法律民工了。”

前一秒,她还在想,把我当专车司机要我每天接送的不就是你么?下一秒却已经在说:“陈锐上次说的话你忘了?我家有宅基地,合不合伙人的我无所谓,而且我发现我还挺喜欢当法律民工的。”

“真的假的?”他笑问,“这么难受也喜欢吗?”

“真的,”她抬头看着他眼睛,就算是醉话也说得实心实意,“我就想跟着你做法律民工。别说法律民工了,就是真民工,我也跟着你。你要是在工地上搬砖,我就去给你做饭。”

“你会做饭吗?我看你还是跟我一起搬砖吧。”他愈加要笑。

“会啊,做饭有什么难的?”她不忿,觉得被小看了。

“那你还老让我吃外卖?”他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她倒也无所谓,即刻承诺:“等我实习期过了就给你做饭。”

“干吗非等实习期过了呀?”他反问,得寸进尺。

她脱口而出:“我师父那个人,事情特别多。”

他哈哈笑起来,说:“余白你这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啊?”

她反倒不笑了,凑上来贴着他耳朵道:“你说呢?”

凭两人多年的默契,他怎么会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即刻举手叫老板娘过来会账,两人出了小饭店。

夜已经深了,窄街上路灯昏暗。余白有点转向,一时间连往哪边走都不知道,脚下也有点打晃,鞋跟在弹格路的缝隙里绊了一下。

唐宁一手搀了她,点点了肘拐笑道:“要不是这样,就抱你过去了。”

“那我抱你吧。”余白说着猫腰就要公主抱,一手抄在他背后,一手在膝下。

“你得了,松手!”不知是怕痒,还是不好意思,唐宁倒是扭捏起来,往两边看看就怕被别人看见,“前面就是停车场,几步路就到了。”

“我是开不了了,还是叫个代驾吧。”余白这就拿出手机。

唐宁却道:“叫什么代驾啊?我就喝了两口,我开吧。”

余白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就成这样了。她总共点了两瓶啤酒,倒了一杯给唐宁。他喝到最后杯子里只浅下去一点,剩下的都让她喝了。

“你能开吗?”她看看他的腿。

“能啊。”他回答。

她停下来不走了。

他回头看着她笑,偏还要添上一句:“早就能开了。”

“那你还让我每天接你送你?”她质问。

“做师父的让你接送一下怎么了?”他反过来问她,“人家一个指导律师带两个实习律师的,接送这种活儿还得抢。一路上又能聊工作,又能交流感情,多难得的机会啊,你就知足吧。”

余白无语,心想这什么人啊?不要跟你拉手了!

可唐宁偏不松开,一路牵着她走到碳平衡城的停车场,把她塞进车里。

“你家还是我家?”等两人都系好安全带,他看着她问,心想两个当中今天总有一个是回不了家了。

“别吵,头疼。”余白只答了这么一句,闭上眼装睡觉。

“那就我家了啊。”唐宁替她做了选择,开车上路。

余白不语,求仁得仁,心想今夜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了。

只可惜自己不争气,车开到唐宁家楼下,她已经真睡着了。唐宁把她叫醒,她睁开眼,只觉得头晕。

两人上楼进了家门,唐宁开了角落里一盏落地灯,回身就过来吻她,手抚在她身上有些急切,却又好像可以透进心裏似的。

气氛很好,余白半晌才记起自己使命。那时,两人已经滚在沙发上,他在上,她在下。

她中途推开他,看着他道:“还有件事,我也想过了。”

“哪件事啊?”唐宁又有不好的预感。

“也没什么重要的,”余白回答,“反正我都已经想通了,就算你后来想想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我,不打算跟我结婚,我也认了……”

唐宁也停下动作,看着她问:“什么叫后来想想?谁说的我不是那么喜欢你?”

“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结婚?”她也看着他,一瞬不眨,多年之后又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酒壮怂人胆。这话换在平时,她绝对说不出口。

“我,就是觉得……”果然,是他先调开目光。

“觉得什么?”她顺着他问下去。

“我那个时候求婚,的确是冲动了……”他开口。

余白一脸WTF的表情,心想这大概就是她当年欺负了他,第二天又跟他说“对不起”的报应。

“我不是说求婚是一时冲动,”唐宁赶紧解释,“是这个时间不合适。”

“嗯,”余白点头,跟她想差不多,“刚刚离开至呈,立木也才开张,连自己住的房子都抵押了是吧?”

说到最后一句,她眼见面前的人滞了一滞。

“今天陈锐跟我说的。”余白解释。

唐宁轻轻骂了一声,松开她,坐起来。

“所以,真的就是这个原因?”余白也起身求证。

唐宁却是笑了,答非所问:“还有腿,也不是说非得有房有车,至少得好手好脚吧。”

余白沉默,她想过他害怕承诺,临阵脱逃,却唯独没想过这个最简单的原因,这人就是穷的。除此之外,还有他的腿,半年之后才能拆钢钉。

“唐宁,”许久,她终于开口问,“你要是不肯说,那只能我开口了。”

“说什么?”唐宁有点摸不清她的路数。

“我无所谓你是不是有房有车,好手好脚。我就是想跟你结婚,你愿意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你这是,”身边那位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向我求婚?”

“是啊,”她点头,“你怎么想?”

唐宁清了清嗓子:“求婚,总得说点什么吧?”

“你上次也没跟我说什么吧?”余白反问。

“可我准备了戒指啊。”唐宁找了个理由。

“那你就说想听什么吧?”余白觉得有点道理,她除了那两瓶啤酒,什么都没准备,而且还差不多都让她自己喝了。

“比如,你为什么想跟我结婚?”唐宁举例。

“我真的很喜欢你。”喝多了的人就是那么直接。

那边停了半秒,才答:“嗯,知道了,说点新鲜的。”

“什么才够新鲜?”余白问。

“比如喜欢我什么呀?”他看着她。

“不都说过了么?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了。”她回答。

“哦,不就是一副随时玩弄感情的样子么?”他记仇。

“可你那个时候长得讨人喜欢啊,那脸,那身材。”她更具体了一点。

“什么叫那个时候长得讨人喜欢?那现在呢?”他开头还听得挺高兴,仔细想想又觉得这话不太顺耳。

“现在看惯了,但是内在的吸引力增加了。”余白只好再弥补回来。

“内在多没劲啊,我还是想要肉体上的吸引力。”这人还不满意。

“你就说要不要结吧?”余白有点烦躁,头更晕了,好像下一句就该是,你要是不想结,我再去找别人问问。

“结,结的。”唐宁见好就收,赶紧说了我愿意。

余白满意了,关灯抱了他继续刚才的活动。

“余白?”黑暗中,他又叫她名字。

“嗯?”她又觉得他有点烦。

“你明天酒醒了还能记得刚才说的那些话吗?”他藉着些微夜色看着她问。

“别吵,头疼。”她伸手把他按下去。

“不行,”他扒住她肩膀,赖着不走,“我怕你忘了,一觉起来又跟我说对不起,然后给我发个十四块八毛七的红包就算了。

“明明是十四块三毛七,怎么多出来五毛,谁给你的?”她纠正,唇边浮上一丝笑。

“反正这一次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又开始怀疑她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那你要怎么办?”她终于问。

“写下来,签字,按手印。”说话间,此人已经开了灯,去拿电脑。

余白总算清醒了一点,眯着眼睛看着他打字,连打印机。

甲方:余白,身份证号码X10230198804122022

乙方:唐宁,身份证号码X10104198808072033

经自由恋爱,友好协商,乙方接受甲方提出的结婚请求,双方达成如下协议:

一. 甲乙双方将在甲方结束一年实习期,领取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执业证之后,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二. 甲乙双方婚前的债务由债务方自行承担。

三. 甲乙双方婚后取得的财产为双方共有,由甲方进行管理。

四. 甲方乙方均是在完全自愿的状态下签订该协议。

五. 本协议在甲乙双方签字后方为有效,一式两份,甲乙双方各执一份。

……

别的也就算了,“乙方接受甲方提出的结婚请求”这句话看着尤其刺眼。

“连个见证人都没有,你也就自己写着玩儿吧。”她批评,但转念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出她所料,此人已经调整好了手机镜头,回头嘿嘿一笑:“我们可以拍视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