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
“汪。”
“躺下。”
“汪。”
“握爪。”
“汪。”
这只傻狗除了衝着我瞪着眼睛叫，什么都不会做。
不过他的眼睛真的好黑啊……
为什么看不到白眼仁呢？
好像黑曜石，不知道抠下来的话，质感会不会是硬硬的……
我刚有了这个想法，就被叶翔狠狠拍了脑袋。
他差点儿把我的脑袋按进胸口里头去。
“你咋就那么凶残呢！不就是小时候被狗咬过吗！至于你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的吗！”叶翔骂道。
他倒是了解……
我小时候的确被狗咬过。
还是被叶翔养的狗咬过。
说起来，我小时候，也特别喜欢狗……
准确的说，只要是动物，我都喜欢，除了人之外，就没什么我不喜欢的。
尤其是蛇，最喜欢的动物就是蛇。
虽然女孩子很讨厌蛇之类的，但不少男生还有喜欢两栖动物的，那种皮肤的质感和光泽，令我十分着迷。
小时候，叶翔家里养了一只很可爱的狗狗。
我摸过它的脑袋。
然后，它就和主人一样凶残地疯狂地跑上来撕咬我。
这只狗就像是被下了咒似的，见到我就咬，有一次把我的腿咬出血了。
最奇特的是，有一回我爸妈带着我，那狗就径直朝我跑上来要咬。
我爸妈都把我提溜起来了，那狗疯狂地跳起来咬我。
后来我就再也不喜欢狗，虽然到不了讨厌的地步，但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如今，又让我和狗和平相处，还真是一件难事。
我宁可去养蛇，蜥蜴什么的。
两栖动物多可爱的，那皮肤硬邦邦的突兀质感，湿冷滑硬的手感，多么的令人欲罢不能啊。
我朝着小花伸出手，它就张开嘴把我的手指头含在嘴巴里。
小牙齿咯噔咯噔的咬，也不疼，就是麻麻的。
叶翔在一边凉凉地说道：“万一咬破口子了，就得去打狂犬疫苗……打狂犬疫苗特别疼，而且也不是百分之百就能杜绝发病几率的……”
我冷哼了一声，“我还怕哪个吗？你忘了我小时候被你家狗咬得有多惨了？我当时也没打过针，现在还不是过得好好儿的？”
“哦，那是你大概不知道狂犬病的潜伏期最长时间可以达到十九年……这是目前发现的最长时间的潜伏期，说不定真实中，狂犬病一辈子都可能会突然发病的……呵呵，杨阳，你觉得你逃得过初一，逃得过十五吗？”
叶翔这句话真是令我叹为观止啊。
他这是在诅咒我妈？
太坏了吧。
那我要不要趁着现在还年轻赶紧去补打一针狂犬疫苗？
我的想法就好像被叶翔参透了一样。
叶翔在旁边冷笑道：“没有用了……那是在你十岁之前中招被咬地，现在再去打狂犬疫苗也没有用了……哈哈哈！没有用了，什么疫苗都没有用了！你已经中招了！”
叶翔笑得好猖狂……
我真不懂不知道叶翔是故意的，还是随口说说开玩笑的。
我真是……我交的这都是什么朋友啊！
还没有一只狗来得可靠呢！
小花入住的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当然也不是大事。
但是，在要睡觉的时候，吵得人不得安生，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是重罪了。
小花不知道怎么了，是夜晚寂寞，还是单身狗的孤单，月亮出来了之后，居然还站在阳台对着吼叫了起来。
嗷呜嗷呜的，就像是一只小奶狼。
可是，它又不能变身，叫个毛线啊。
还是一只小母狗来的，又什么可在大晚上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
小花望着月亮的眼神是那么的遥远和怀念，难不成它是嫦娥的化身？
不……是吴刚身边养的一只狗？
不……月球上不是专养兔子的吗？
听说人类登陆月球上之后，做的第一壮举不是插旗子，而是把月球上的兔子都祸害了个干净……
叶翔却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笑说月球上怎么会有兔子，我是在哪里得知这么可笑的说法的。
我不觉得可笑啊，虽然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种的说法，但是我们这些人又没有上过月球，又没有亲眼见过，有没有亲身见证过，怎么就能确定上月球上真的没有兔子呢？
别人说什么，都不能尽信啊，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经历过的才对。
“杨阳，你管管你家的小花啊，小孩子不懂事，你一个成年人还不懂事吗？”
“阳，快去哄哄，我们还要睡觉呢，别让它再吵了，烦都烦死了……”
“杨阳，快去，快去……”
这时候就都想起我来了！
我感觉真特么的可怜，真的就好像老妈子。
我想起自己小时候饲养小动物时候的经历了。
那时候我特别想要我妈让我买来那几个蜥蜴蛋，我妈只说，不给买，要是我有能耐就自己下。
后来，还是我爸看不过去了，硬生生不知道从哪里抓了只小野鸡回来。
野鸡还真是野鸡，就算是被剪断了翅膀，还是挡不住他的疯狂，甚至从五楼飞下去逃亡还平安无事，不受一点儿伤。
当时我和这只野鸡斗智斗勇了一阵，最终以我被闹得皮开肉绽血淋淋的败局告终。
因此，我就彻底放弃了小野鸡。
我妈不得不光荣上任，负责照顾它。
不得不说，母亲是伟大的，只要是拥有了自己的孩子，任何一个母亲都有成为女汉子的潜质，或者说，任何一个女人在生下来的时候都携带了女汉子的基因。
我妈甚至还给野鸡打造了一个笼子。
我妈把这只野鸡伺候得非常好，甚至等他张大了，还给他找了个半大的媳妇过日子，两个人……不，是两只鸡还下过几个蛋，只是都被野鸡自己给吃掉了，一看就是个渣男鸡。
当时，我妈就抱怨过，小孩子饲养的宠物说到底都是给家长养的。
有一个孩子，再饲养宠物，就相当于多了好几个孩子……
我此时此刻也有这种感觉了。
争强好胜又功利心重的叶翔。
神秘莫测又大愚若智的曾景武。
以及其他不靠谱的小伙伴ABCDE……
我真特么的是这个家庭的大家长啊。
当天晚上，我是抱着小花睡的。
幸亏寝室梨，还有空置的病床，之前的那张床是没法睡了，我们几个心有灵犀地给它起名叫做狗屎床。
小花被我抱在怀里才老实了下来，不叫了。
但是它一个晚上都睁着眼睛看我。
藉着月光，我一睁眼就能看见它黑豆豆的眼睛盯着我。
和之前那种澄澈好看的感觉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晚上的缘故，总觉得它的目光阴恻恻的，潭水无波，黑得吓人。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能睡好才怪，当天晚上我就做了噩梦，梦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但好像被无数只黑乎乎的眼睛盯住了，盯得我一动不敢动，浑身直冒冷汗。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小花在一个劲儿地舔我。
真好，把我的眼屎都舔干净了。
但是狗嘴巴里头的味道还真是可以的了。
以往我光是收拾自己就够觉得麻烦了，现在还要收拾一只狗，更让我觉得烦得不要不要的。
他们几个倒好，起来逗狗一番之后，就该忙活自己去了，没有一个人管的。
我还要负责给狗狗喂水，训练它上厕所，昨天我还笨手笨脚的，今天就熟练许多了。
我也是女汉子？
不不不，我本来就是汉子。
不过，我觉得我更像是老妈子。
等到要离开宿舍的时候，又遇到问题了。
我是不可能带一只狗去上学的……
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啊，而是学校也不会让啊！
我就算不是个好学生，但这种错误还真没犯过。
我宁可是因为逃课，打架等等问题被老师责罚，而不是好像很可爱的因为带一只萌狗狗上学，而被老师批评！
这不是善不善良的问题，而是傻不傻的问题！
我据理力争地，然而叶翔却认为我平常就已经是非常傻的人设了，由我去抱狗狗上学最好。
更重要的是，小花最听的也是我的话，我不带它，谁带它！
我要是不同意的话，他们就会和我拼命一样。
到底是谁没有同情心！
谁家养狗不是把狗狗放在家里，再去工作的？
我又不是全职狗保姆！
你们再逼我，信不信我偷摸把它做成火锅！
先砍了它的脑袋，再扒了它的毛，再把它吊起来，开膛剖腹……
虽然嘴上讲得很生气，但每每和这一双黑豆豆的眼睛对视，我也是想要生气都气不起来了。
我用一件T恤衫最后将小狗狗包裹了起来。
当然这件T恤不是我的。
我已经贡献了我的床了，不可能再贡献一件衣服。
我们都是小花的爸爸，是共通抚养人，再没有分割抚养权之前，小花是由我们共同看顾的，因此每个人都需要负责人的。
我都抱着小花睡了一个晚上了，那么他们贡献出一件T恤衫也是理所应当的。
还有人专门给小花打饭的，还有专门带着小花熟悉地形的，还有专门负责把小花介绍给同学们的……
“小花，这是爸爸的同学们，也就是你的叔叔阿姨，来，快叫快叫……”
别说是同班同学们了，就是我也是满头黑线。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介绍方式的。
人狗不分啊。
幸好小柴犬还是十分讨人喜欢的，同学们很快就接受了它的存在。
“但是，老师发现的话，肯定会生气的啊。毕竟这裏是学校，是课堂，是人来上学的地方，一只狗跑过来又算是什么？”
“你的意思我儿子它不是人了？”
曾景武生气得好没有道理。
我一把将他拉扯到后边去。
“你别闹！这不是人不人的问题！”我说。
曾景武瞪大眼睛，“那是什么问题！”
我回答：“是狗不狗的问题！”
曾景武满脸懵圈。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但同学们说得没错……
我们不能什么都往学校带啊。
看看这上学的一年多以来，我们都往学校带过什么？
从孩子到狗都全了！
就是没有一份认真做好的作业！
这还是学生吗？
还有学生该有的样子吗？
班主任进来了……
通常情况下，第一节课都会在班主任的主持下开始。
其实我们这个班主任也是个懒得，他特别喜欢让我们自习。
他还有个特点，就是喜欢讲故事。
他的课堂，只有一半是用来上课的，另一半是胡来。
而且他就只会照本宣科，这种讲课方法，谁都会。
反正就是照着课本朗诵呗，就连我也做得到啊。
也是从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成为老师的可能性。
我们大概是这样决定的……
不能光由我照顾小花。
我宁可把小花做成火锅直接送到班主任面前。
迫不得已，第一节由叶翔抱着。
第二节课由曾景武管……
如此下来，我们宿舍的每个人都轮一圈，也算是公平合理，平摊责任了。
班主任在上头讲课，叶翔就在下面紧张地抱着狗……
直到班主任突然开口问道：“吉诺同学，你为什么主动站在教室后头罚站？”
紧张的气氛被打破，我们齐齐扭过头去……
是啊，为什么吉诺会在我们教室后头罚站呢？
他为什么不坐下呢？
咦？
他的座位呢？
好端端地，又作什么？
为什么不坐下呢？
我们都在疑惑中，又扭过头来看老师。
班主任看着我们一张张懵懂茫然的脸，他都快气笑了。
随着班主任的视线，我们又看向了叶翔……
怎么啊？
叶翔坐在最后一排挺老实的啊，昂首挺拔，认真听讲，一动不动的，就是神色有点儿吓人而已……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叶翔为什么会在我们的班级里？
他不是我们时空班的啊！
我们几个舍友连忙捂住嘴巴，连声音都不敢出。
糟糕了，我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连叶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班级在哪里了吗？
都说红颜祸水，可小花虽然是母的，到底是一只狗啊！
班主任长叹一声说道：“叶翔同学，你为什么会在我的班级？”
叶翔大惊。
他这辈子什么都不怕，连死亡都不怕了，却偏偏还怕老师。
不是怕老师使用暴力，而是怕挨老师的批评。
对于薄脸皮的叶翔的想法，我和曾景武是无法理解的。
挨批评算什么啊，可以左耳听右耳冒吗，而且我们以前都会随身带着耳塞，准备挨批……
残酷的生活教会我们怎样去面对所有的问题和麻烦。
叶翔没有起身，却用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大声吼道：“报告教官，我不是叶翔，我是吉诺！”
我们时空班的班主任揉了揉眼睛，这个姿势还挺可爱的。
“啥？你当我眼瞎？”
叶翔脸都红了，他转过目光，斜睨着旁边的吉诺。
吉诺吓得快要抽过去了。
吉诺本来就胆小，他缩头缩脑的，恨不得地上出现裂缝，好马上钻进去。
“这位同学，你说说看，我到底是不是吉诺啊？”叶翔恶狠狠地问道。
吉诺吓得抖得更厉害了。
他好可怜啊，比一只狗还不如……
大家，不要再欺负吉诺同学了！至少不要在班主任的面前堂而皇之地欺负他啊！这样我们不是更容易暴露吗？
班主任果然脸色也不要看了，他问道：“吉诺同学，你说说看，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吉诺？”
班主任像是一只凶猛的豹子，凶光狠辣。
然而，毕竟班主任在讲台上。
吉诺肯定是认为，旁边的叶翔更可怕。
叶翔随时都能一口咬死他，前后的过程绝对不超过两秒钟。
于是，吉诺在两方强大的势力纠缠中，噗通一下跪下去了。
“我是不是呢！苍天啊，大地啊，求你们开开眼，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吧！”
我也忍不住要热泪盈眶了……
为什么就不能给吉诺一条活路呢？
可能是吉诺的声音太大了，从叶翔的环抱中突然传出“汪”的可爱一声，还带着奶声奶气的可爱。
班主任的眼神一下子就凌厉了。
其实我也看出来了，班主任这也是在和我们闹着玩呢。
老小孩儿……
额，班主任好像还没有满三十岁吧，算老吗？
嗯，比起我们而言，可不就老很多了？
“刚刚是什么声音？”班主任奸笑道：“还不交出来！”
叶翔一惊，大声说道：“报告教官，刚刚是我在放屁！”
班主任一愣，继而大笑：“你放屁还能放出狗叫声？”
叶翔凝重地点头：“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说着，叶翔又斜睨起吉诺同学。
叶翔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眼神代表了一切。
跪在地上的吉诺恨不得蜷缩成团，他从嘴巴里冒出了一声“汪”。
大家都沉寂了一下。
这样欺负人的行为真的不太好。
“吉诺你起来吧……”我说道，“叶翔，回你教室去……你说你放出狗叫的屁声，干嘛要吉诺替你掩饰？”
叶翔哼了一声，随即起身往教室门口走去。
他经过我旁边的时候，绊倒了一下，将小花塞进了我的怀中。
因为不舒服，小花汪地“叫”了一声。
班主任木然地看着我，“杨阳同学，你又是怎么了？难不成也是放出了狗叫声的屁？”
别的，我可没那个技能！
这都怪叶翔自己口不择言，为什么要说放屁呢？
在课堂上，也不讲文明。
我气沉丹田，冷不防地在开口就是满嘴外语——
“汪汪……汪汪汪汪汪！”我突然大叫道。
班主任蒙圈了，同学们却递给我一个“做得好做得妙做得呱呱叫”的赞许眼神。
“杨阳同学，你这是……喉咙痒痒了？”班主任问道。
我清清喉咙，一字一顿地回答：“老师，你听得懂吗？我最近学习了这门高深的外语，据说这个世界上，真正懂得这门外语的绝对不超过十个！”
班主任哭笑不得：“别说十个了，我觉得想要找出精通这门高深莫测的外语的人类连一个都没有！怎么，杨阳对此很有研究？”
我腼腆一笑：“很有研究倒是说不上，就是略略了解……老师，你听出来我刚刚在说什么吗？”
“啊？让我怎么听？不就是狗叫吗？等等，你该不会用狗叫骂我吧？”
“怎么会呢，老师，我刚刚是再用狗叫……是再用外语夸奖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最温柔最值得尊重的好老师啊！”
三言两语之后，班主任被我哄得开心了，叶翔也偷摸地离开了。
第一节下课的时候，我跟着“起立”的声音一起站起来，彻底把睡着的小花忘记了。
小奶狗就这么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汪！”
同学们再也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班主任也装不了严肃脸了。
“杨阳啊，你们几个，也太调皮了……说你们什么好呢，有时候明明很出色，有时候又乱来……好好学习吧，将来你们会怀念在学校的努力没白费。”
班主任肯定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只是不说破而已。
有这样的班主任也是我们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