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四的时候,叶知秋已经在A医大脑科实习,边实习边上课,24小时连轴转,很辛苦。攻读博士学位早在他计划以内,我仔细想了想,所谓夫唱妇随,于是也准备一边实习一边复习,再拿一个硕士学位。他家在市中心有套房子,离医院近,他大多数时候都住在那里,而我实习的德国公司离那里也近,所以我们俩背着父母,悄悄同居了。我没告诉我爸妈,他也一个字未提,“同居”这个字眼太潮,我们都不好意思跟他们开口。况且很享受这种偷情的感觉。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回来一起出去买菜,一起在厨房忙碌,我烧菜,他打下手,然后一起吃个底朝天。我们都不爱出去吃,外面的东西总有些油腻,我和他都是实用主义者,不想花钱买浪漫,我也渐渐迷恋上了给心爱的人煲汤的幸福感觉。日子过得还挺节俭。我和他终究还是学生,他一贯节省,一件衣服洗了再穿,穿了再洗,可以一穿好几年,不像喜好名牌的尹瑞,衣柜比女人还满,这两年他一直和林北北同进同出,林北北跟着捞了不少好处,逢人就说“傍大款的滋味好。”
我这人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自然也爱逛街血拼,有时候花起钱来没节制,都是跟我妈这血拼狂学的。但是真正小两口过日子,我也开始学着拨拨算盘,把钱算着花,提早学当家庭主妇。这感觉还颇为不错。逛街的次数少了,也并不意味着生活品质的下降,晚上靠在一起看碟,或是各自看书,我偶尔看累了抬头偷看一眼他,发现他也在偷看我,相视一笑的滋味暖进心裏。温存自然少不了,我们都年轻气盛,深深迷恋着对方的身体,这种他眼中只有我的感觉很美妙。还记得我在德国的新年夜,窗外烟花绽放,窗内爱火四射。很久以后,我们紧紧依偎在一起,汗水淋漓,他在背后抱着我,在暗夜中,嗓音低沉好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吗?”“嗯,学校花园,你坐在石凳上,我的纸飞机飞到你身上。”“知道我为什么会坐在花园里吗?”我摇摇头。“那是因为有一次体育课,我经过花园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垂着脑袋踢石块,可怜兮兮的样子,所以我就在猜,你的数学多半又是考砸了,对吗?”“几乎交了白卷,而且我听说你几乎又考了满分,那天我简直快崩溃了。你继续说。”“后来?后来就是这样啊,有个女生一到体育课就会缠住我整节课,我给她解答的时候,她不看题只看我,我实在受不了自己这样被参观一节课,所以那天就趁机逃开了。本来想回教室的,可脚不听使唤,走到了花园,很想看看你在不在,看到你不在的时候我有点失落,所以干脆坐下来看书。”他亲了我一口,笑微微眨眨眼,“你一定不知道,我转身看到你时内心的激动,当时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确定站在我身后的就是你。”我蹭着他的脖颈,笑道,“我以前老是烦恼自己是个数学白痴,可是我会永远感激自己那次考了40分。哦,天哪,我发现自己好爱数学,从来没像现在那么爱过。”“我每天都在感激上天,让你成为一个数学白痴……”他亲了亲我的额角,“让我有机可乘。”
我和叶知秋过了一个月的小日子,这天是周末,我们俩前一天因为工作都忙得精疲力尽,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没醒过来。
我缩在叶知秋怀里,迷迷糊糊中感觉房门被打开,有人在说话,而且不止一个人,是好几个。
“都还睡着呢。”像是叶知秋他妈。
“睡得还挺香,哎,改天给他们换张床,这张看起来太小。”是我妈。
“像什么样子,十一点还在睡……”我爸的声音。
“要不先去做饭,让他们再睡会。”是叶知秋他爸。
“哇,姐姐和姐夫抱一起哎,好香艳啊……嗷,妈,痛,痛……”桃核在嚎叫……
我和叶知秋几乎同时惊醒,惺忪的眼里闪过莫名的震惊。
“我爸妈。”
“我爸妈。”
我们看着彼此同时开口,然后嗖一下坐起来,瞪大眼望向门口。
桃核正盘坐在门口的地板上,笑眯眯地朝我俩找找手,然后好整以暇地双手横抱观赏床上我和叶知秋。
“hi,姐姐,姐夫,今天我们组团来抓奸。你们昨天晚上忙到很晚吧?忙什么呢?”
“陶何生!”
“陶何生!”
我和我妈抓狂的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枕头落地声,可惜没砸中她,桃核跑了出去。
客厅里我爸妈和叶知秋爸妈的声音时隐时现,看起来两个主妇正在厨房忙活,我和叶知秋面面相觑,两人都面红耳赤。
我颓丧地靠在他肩膀上呜咽,“呜,我们被抓奸在床了。”
他温柔一笑,拍拍我的脸,给了我一个morning kiss,“没有关系,脸皮厚一点好了。”
“你不是一直很害羞的吗?”
“为了我老婆,拼了。”
我和叶知秋穿好衣服,我跟在他后面,讪讪出了卧室,事实上我和他的脸都有些微微的红,好在他一派安然样,我也学了两分。
“爸,妈,叔叔,阿姨。”他立正,微笑,礼貌问好,露出洁白的牙齿。
“爸,妈,叔叔,阿姨。”我微低头,脸红,眼神闪躲含羞。
在场大人点点头,顾自说话的说话,忙碌的忙碌,桃核已经翻出了我买的零食,在吃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费列罗巧克力,一次塞了两颗进嘴,腮帮子鼓出球状。
此时此刻,我顾不得心疼我的费列罗,我跟叶知秋眼神交会,本来一心等待他们的狂轰滥炸,结果平静如水,我们都有些莫名其妙。
我偷偷瞄在场大人,我爸低眉肃目,摆出一副严父的模样,我知道,在外面,他就爱装威严,老虎的外表加菲猫的内心。我妈在剥毛豆,转头斜了我一眼,看向叶知秋的目光却十分柔和,好吧,她一直偏爱他,对这一点我都麻木了。叶知秋爸爸笑呵呵,跟我爸聊天,两人看起来聊得很投机,讲的好像还是当年上山下乡插队的事情,叶知秋妈妈则在厨房里张罗,我妈跟她说着什么,我仔细听了听,脸泛红,两人在讨论买什么宽度的床。
诡异,实在太诡异了。
我疑惑,扯扯叶知秋衣服,悄悄问他,“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知道,我们少说话就是。”
“奇怪,他们怎么会同时来了?看起来很熟的样子,我爸妈应该跟你爸妈不认识的呀。”
“姐夫爸爸妈妈特地去看妈妈演出认识的呀,他们都吃过好几次饭了。”不声不响在边上傻吃的桃核突然插嘴,嘴边还有黑色的巧克力渍,嘴还在不停嚼。
“他……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不敢找大人,只好吞吞吐吐问这个知情人。
桃核歪头灿烂一笑,“尹苗告诉我,我再告诉妈妈,妈妈再告诉叶阿姨的啊,她们觉得捉奸很好玩,爸爸和叶叔叔也觉得很好玩,所以我们就来啦。”
我和叶知秋嘴角抽了抽,无言地望了彼此一眼,他说,“我们被玩了。”他凑到我耳边小声道,“还好咱们今早没办事。”
我扑哧一笑,瞪了他一眼。
“愣着干什么,快去刷牙洗脸,两个人过日子过的乱七八糟,早饭也不吃。快去快去。”叶知秋妈妈见我们跟两个木头桩子傻站着,手背后,好似两个罚站的小学生,脸上笑意加深。
接到圣旨,我们松了口气,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洗手间的镜前,我们望着着镜中满嘴泡沫的彼此,露齿一笑,而正午时分,楼下似乎在播放一首歌,这首歌的名字叫做:偏爱。
茫茫人海中,我只偏爱你,你只偏爱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