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东子被邓垅强行扣了几天,美其名曰陪他好好养病,其实是将吃豆腐进行到底。别扭的东子起先被他的细心照顾征服了,可时间一长,谁受得了一个野兽一样的男人时不时扑过来对他一阵舌吻,吻完气喘吁吁地用火辣辣的目光望着他,那眼神真是让东子没法与他直视,脸都烧了起来。
所以战战兢兢地住了两晚以后,早上,东子借口要吃有名的宋式灌汤包,指使邓垅去买,邓垅二话不说就拿上钱包车钥匙出门了,在阳台上目视邓垅驾车离开,东子就收拾了一下,穿着来时的衣服跑回了家。
这种甜蜜的魔窟,真是让人吃不消啊。
受伤的事还是没有逃过外婆的老花眼,看到他被包扎的手,老人家就受不了泪水涟涟了,眼泪在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湿湿地晕开,念着当年不应该让他去读警校,弄得东子也心酸起来,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安抚好老人。
进去看了一眼妈妈,依旧苍白呆滞的脸,不喜不悲,她任性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所有的危险欢乐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东子满脸神情地望着她的妈妈,多渴望她会给自己一个温暖的眼神,一个温热的抚触。
这样的渴望明明早就没有可能,可是十几年了,他还是不能控制心底的渴望,东子将妈妈有些凉的手抬起来贴在自己脸上。
妈妈,我面临着一个选择,我该怎么办?请给我一些前进的力量吧。
在家呆了不到一天,反反覆复看了手机好几次,没有那个人的来电,放他鸽子总有点忐忑。后来甚至跳起来找那本夹了照片的书,还真找到他的照片,瞅了好一阵,骂了一句“神经病”,又小心放了回去。
晚上又被警局的电话紧急叫回了,替一个突然丧父的警员的班,去盯一个商业诈骗犯。
东子倒是不怕这种藏污纳垢的会所,只不过有点怕那是邓垅的场子,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的,那个人又是情绪阴晴不定的上位者,就怕最后恋人做不成,他拿他外婆妈妈下手,那是东子最不能忍受的。
在他还没想清楚之前,他想,拉开些距离会比较好些。
所幸,那应该不是邓垅的会所。因为是临时介绍来的替班,领班经理也就没有太多苛责,只是招呼他手脚勤快些。这侍应的活东子自然顺手,老实干了三四天,向上头汇报了几次嫌疑人的活动,以及接触的人物。
这晚嫌疑人跟丢了,东子的视线只是离开了十几秒,那人就不见踪影了。明明看他正跟女人调戏喝酒,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东子有些急,上下都找了一遍,就连男厕所都去了,还是没找到人,东子想了想,也就楼上的VIP区没有去过,于是偷偷上了楼。
假装托着一盘酒四处走,遇到了这一楼的侍应,编了个理由说是临时来帮忙的,也就混了过去。
东张西望了一会,东子悄然推开一扇门,门内热闹地很,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蛇一样攀在肥胖的男人身上,一杯杯灌他酒,东子眼见不是那人,忙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一身酒气地咕噜了一声:滚!
随即一个酒杯擦过东子的耳际,哐当掉在地上,东子汗津津地关门退了出来,擦了擦脑门的汗,继续朝前面的那扇实木门走去。
这种声色场所从来都是藏龙卧虎的,说不定下一秒就沾了一身腥,小命捏在别人手里任人宰割了。
真是让人走在钢丝上的苦差事啊。
推门前,东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挤出一张职业的笑脸,强装镇定地推开了门。
门内乌烟瘴气,撩人灯光处,有人抽烟有女人在咯咯娇笑,东子晶亮的眼快速扫了一下在座的六七个人,刚赔笑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却在角落处瞥到抱着一个小男孩的高大男人时,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抿着唇死死瞪着那个方向,俊脸瞬间沉了下来。
邓垅也明显震住,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把环在漂亮男孩腰上的手挪开,那边上不知情的狗肉朋友就出声质问了,“哎,你小子胆大包天啊,你们会所怎么招人的,专门进来瞪客人的啊?”
话音刚落,东子左手拿起那瓶酒,右手的托盘就气势汹汹地飞了过去,哐当一声狠狠砸在邓垅身上,邓垅边上的漂亮男孩“哎哟”了一声,他也被波及砸到了手背。
整个包厢顿时鸦雀无声,而就在那几秒时间里,东子已经转身大步流星般推门离开了包厢。
在座所有人莫名其妙,邓垅利落地站起来冲出去,一边回头抱歉一笑,“嘿,是我那口子。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今晚可有得好受了。”
朋友们总算嗅出空气中那股子醋味,顿时嬉笑一片不正经起来,“哈哈,邓垅这小子今晚休想上得了床了。”
“今晚得跪搓衣板了。”
“我说这小子一进来怎么就盯人呢?敢情吃飞醋呢哈哈哈哈。”插科打诨的男人们热烈起哄,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邓垅飞奔离开。
“哥们今晚好好把那口子伺候舒服啊,没什么事是在床上解决不了的是不?”
“小艾!”
邓垅在走道转弯口追上了东子,见东子怒气冲冲头也不回,一个箭步上去拽住了东子的小胳膊,用了点劲,把这小蛮牛转过身来。
他急切地说:“小艾,你听我解释。”
东子本来就在气头上,现在见邓垅给他使蛮力,简直要喷火了:瞪直了眼睛道:“解释个屁?老子跟你不熟。”
他低头瞅了一眼被抓住的爪子,眼睛都红了:“脏手拿开!”
邓垅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简直爱死了他生气别扭的小模样,想了好几天的人就在眼前,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今晚逮着人了,怎么也要带回去,只要给他时间,就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邓垅嬉皮笑脸开,讨好地看着东子:“你别生气,我就是跟那帮家伙出来聚聚,硬塞过来的,人情上拒不了。不生气了啊。”
见他还恬不知耻的表情,东子更来气了,梗着脖子回道:“你跟我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干什么关我什么事?手放开,听到没有?手放开!”
邓垅依旧面不改色地嘻嘻笑:“亲爱的你看你还是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一手拽着东子,一手伸到东子嘴前:“我知道你气着呢,你咬一口,咬得重点,解解气!”
“你!”东子简直被邓垅的胡搅蛮缠打败了,一时拿他没办法,正干瞪眼呢,不想刚才坐大腿上的漂亮男孩出现在转弯口,泫然欲泣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娘们。
他直勾勾盯着邓垅看,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满是深情,唤了一声:“垅哥~”
这下可好,东子头顶简直要冒黑烟了,气得一把甩开邓垅的手,气哄哄地扔下一句:“我下次要再理你这孙子,我他妈就是个孙子!”
他说完就蹬蹬下了楼梯,很快就没人影了。
这可把邓垅气得脑壳发疼了,他恶狠狠地衝着那突然窜出来的男孩吼:“你他妈过来添什么乱?还嫌老子不够烦啊!”
那漂亮男孩怯怯地缩了一下,简直要哭出来了:“垅……垅哥,不,不是我,你那些朋友说我要不过来,就找老板扣我奖金。我……我还要供我妹妹上学……”
“妈的!”邓垅啐了一口,“他们让你过来你就来,你他妈的不能躲一边自己凉快去啊!你他妈是老实还是傻?!”
此刻没地方出气的邓垅,真想把他那些狐朋狗友都踹到太平洋去喂鲨鱼。
经过这么一出,东子原来还在半空中飘着的心,算是彻底落地了。
他觉得自己挺可笑,为邓垅那样的流氓左右摇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找不到落地的地方,他犯得着吗?这都没正式好呢,就开始到处风流找快活,他艾冬就一小人物,就想找个人一起陪自己到老,他犯不着找这种风流胚过日子折腾。
这么想开了,人也就舒坦多了,再也不纠结了,以前的日子怎么样的,现在照旧怎么过,人的骨子就是贱的,没有过不去的槛。
想开了并不表示心情就好,知道邓垅必定上门堵他,正好,局里有个出差的机会,东子隔天争取了一下,就跟着领导出去了。
临走前他把外婆和妈妈托付给了多年的邻居,请他们代为关照下,他去几天就回。
东子在外省忙了几天,没想到在小饭馆吃饭手机被小偷给顺走了,他可气得够呛,小偷居然把爪子伸到警察口袋了,骂骂咧咧半天,也不可能找回来,也就算了,想到A城的那个无耻流氓,就觉得最近几天真是倒了大霉了。
他往家里打了几回电话,发现都没人接,可邻居电话又给忘了,这边的公事又走不开,只好一边着急一边工作。
心急火燎地回了家,掏出钥匙打开门,喊了几声“外婆”没反应,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味,东子愣住了,跑到他妈房间,也没人,脑门上吓出了冷汗。
冲到邻居家,邻居奶奶来开门,见是他,说:“东东,你回来了啊?!”
东子都急哆嗦了:“李奶奶,我妈我外婆呢?家里没人。”
李奶奶见他发慌,赶紧安抚:“别慌别慌,你外婆那天上楼梯摔了一跤,刚好被你朋友看见了,给送医院去了,你朋友见你妈没人照顾,也给接去一起照顾了,挺好的,我去看过了,那病房跟疗养院似的,多亏你这孩子交了这么好一个朋友呢,要不然可急死我,找你又找不着。”
“我手机给偷了。”东子眸子一沉,愣了一会说:“我今天就去把她们接回来。”
东子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医院,问了病房,就直奔那病房去了,打开门就傻眼了,邓垅那二流子正俯着身子喂她妈喝水呢,她妈边喝水边嘴边往外流水,邓垅正笨拙地帮她擦嘴。
他抬眼看到杵在门口的东子,表情也是认真的,拧着眉问:“回来了?怎么电话老关机呢。”
他外婆也正好醒过来,见是东子,忙声音微弱地招呼着:“东东,东东,跑哪去了?外婆想你了,过来让外婆看看有没有受伤。”
东子眼眶一热,就冲过去抓住了他外婆的手说:“外婆,我没事,出差去了。我……我以为……我”见她外婆骨折的腿,东子的眼泪就没忍住,唰一下流下两行热泪,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心裏那份内疚自责无处释放,只能化成眼泪流出来了。
邓垅在旁边看着祖孙俩人抱头哭泣的模样,再瞥了一眼东子那无动无衷的妈,心裏顿时也不是滋味。
他这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只好久久凝视那哭鼻子的小男孩,见他抬眼恶狠狠瞪过来,在他眼里,那懊恼的眼神分明含着一股撒娇味,顿时咧开嘴,恶劣地笑了。
晚上有邓垅的护工照顾着两位长辈,闹别扭的东子被邓垅拽出了病房,然后一路拖拽,被压上了邓垅的豪车。
闹了那么久,自然是打算押着他过二人世界的。
没想到东子死活不配合,到了停车场,小胳膊小腿用上了,嘴上也忙着骂三字经。
“放开我,放开我听到没有?你把我当什么了?当成上次会所里的娘们了?”
邓垅脸一沉:“就知道你还气着呢,你信我,上次那会是我那帮损友整我,你放心,我都一个个整回去了。”
“你一个偷腥的你倒有理了啊?”东子不依不饶,“我说了,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以后我也不会去你的地盘,你放心吧。”
这话说出来到底别扭,东子自己都受不了,别别扭扭地把脸扭了过去,准备酷酷地离开,但还是结巴道:“这回……这回多亏你,谢了!我……我会叮嘱我的兄弟少找你麻烦的。”
邓垅嗤笑了一下,一脸流氓表情:“你以为老子在乎这些?”
他撂下了狠话:“艾东你他妈听着,我邓垅就是个孙子,我是你艾东的孙子,我他妈为你干尽了莫名其妙的事,你有一个妈一个外婆,我就觉得自个也多了一个妈一个外婆,我放不下了我。”
“你去问问别人,这还是以前的邓垅吗?我告诉你,没人能信。”
“搁以前,我就是个看上人就直接上床的主,现在可好,我都不敢出去鬼混了,我就怕我那口子不道在哪做小卧底呢,直接给撞见了。”
东子胸口起伏,又不知道回应什么,只好闷闷回了一句:“谁是你那口子了?”
“你说还有谁?”
邓垅见东子态度松动,终于认真地把他楼了过来熊抱在怀里:“真的,我就想对你好,我见不得你一个人拖两个老的,要哭不哭的傻样,你要不嫌弃,就让我一起给二老养老送终吧,我乐意地很。”
东子满心疲惫,一动不动地僵硬着身体,把邓垅的话,一字一句都听了去。
他说对了,有时候觉得累,很累,仿佛所有的梦想和放肆都被那些责任束缚住,一辈子放不开手脚,身体累,心更累!
此刻邓垅低沉磁性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富有说服力,也特别让人能够信任。
“小艾,我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你。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摔碎了东西,抬起头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你不就气我在外面胡来吗?我改还不行吗?我都戒夜生活了我,谁约我出去胡混我把谁骂一顿,我收心还不成吗?”
东子被这表白给弄得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的,其实心裏挺爽的,可还是不死心的来句:“我在外面,也没见你找我,你他妈就会说好听的糊弄人,也不知道我是第几个上当的了。”
邓垅嬉皮笑脸地低头吻他,柔情蜜意道:“我这不也要弄明白我在你心裏有几分重吗?我现在知道了,你天天等我电话呢是吧?我就说呢,你心裏不可能没有我。”
东子脸红心热,索性掉头就走:“你滚吧你。”
邓垅厚脸皮跟上去把他拉回来,拽到车里去:“得,艾长官,我把自己团成一团送到你面前,由你发落,关我一辈子就成,咱不求两辈子,这辈子过好就行。哦对了,我买了张进口大床,你上回不是说太硬嗝着吗?我给换了个软的大的,够咱晚上滚好几圈了。”
“你买床关我什么事啊?我要回家。”
“好好回家,回家。”
“你开哪呢?”
“回家啊。”
“我说我要回家。”
“咱们是要回家啊。”
“我要回我家!”
“哦你要回娘家啊,可是床不够大啊,影响我发挥啊……”
“你……”